辩证法可以碎大石吗?

【00Safin】A Sketch of Lyric Poetry(一发完)

🚫WARNINGS🚫

如题所示,是詹姆斯·邦德与路西弗·萨芬,斜线有意义。

这是白蓝红三部曲的番外,正文在这儿:《白色月光》《蓝色阴影》《红色绸缎》

之前为了严格遵守三部曲的布局,我觉得我把“蓝”和“红”写得有点儿割裂了,中间的过渡很生硬,有些东西没交代清楚,番外是对此的一种补充,尽量让“红”不会太突兀(至于实际上有没有一点点的挽回效果嘛,额… …

Ps. 从下周开始(嗯,我真的会写那么快吗?),新系列就要上了,是的,我脑子卡壳,系列名还没决定呜呜呜呜呜,但大体上会是个季节分明的故事,从冬天开始,经历一段春、夏、秋,最后又来到了冬天,期待一下?(没人期待,你走开😂😂😂





A Sketch of Lyric Poetry

抒情诗的素描

 

 



“… …显然,在世界上,唯有爱才能使一个人变得不可缺少。”[1]

 

 



当敲敲窗户的声音响起时,路西弗·萨芬转过头来,看见站在屋外的詹姆斯·邦德正透过澄净的玻璃笑眯眯地打量着他,午后的阳光被遮挡了大半。原本,他是坐于沙发安静读书的,指尖拂过泛黄的纸页。特工突兀的出现显然打破了空气凝固的氛围。而作为几乎是顺理成章的反馈,他皱起了眉头,拿一双灰绿色的眸子瞪了对方一眼,没有消解其兴致后只得让视线跟随断断续续地投映于木地板之上的影子,迎来了一下的推门和关门,不太愿意地面对了仍旧保持着标志性笑容的邦德,撇了撇嘴。霎那挤进室内的风吹动了最近被移挂至客厅的风铃,蓝色的波澜轻轻荡漾,海浪冲上滩涂的清爽味道似乎飘进了冬日里的暖气。

 

当然啦,实话实说,邦德的那副表情早就应该被习以为常了。不算短的同居生活令他们深知彼此的脾性。但是,若问萨芬为何又对詹姆斯的大脸有了满溢的厌烦,不妨将日历翻回到几天前,瞧瞧我们亲爱的代号007到底干了些什么“好事”。

 

彼时正值晚餐时分,本地的电视频道播放着老电影,胶片中的银盐颗粒在旧式的显像管屏幕上模糊成了数码的噪点,沙哑的念白是隔绝了外界嘈杂的居所内唯一明了的岁月痕迹。忽然之间,头顶的吊灯黯淡了下来,邦德抬头,发现灼热的钨丝燃烧到了极致后迅速冷却,玻璃罩中残存的一点点亮光宛若埋在灰烬里的火星。等萨芬把碗底的汤喝完,他端走了餐具,从储物柜内找出了能够替换的灯泡,稍微移动了些餐椅的角度便叫前者去关掉开关,自己扶着椅背站上了高处。萨芬在这会儿倒是很听话,照着詹姆斯的吩咐去行动后径直走到了他的身旁,抬起半边胳膊想要帮忙撑住椅子以防其颠仆。不过,邦德拆卸下了坏掉的灯泡,十分自然地递给了他,又让他把新的拿过来。一来一回地,右手派不上用场,左手歇不了,他眼看男人好像压根不注意安全的模样,虽然知道他能飞檐走壁但心底却还是有讲不清的怯意,总怕他会摔到地上——

 

不,不应该。詹姆斯·邦德哪里值得担忧啊?

 

不经意地将左臂搭上椅背,萨芬悄悄地冷哼,把脸转向了别处。长久以来,他未尝对另一个人产生过类似的情绪,邦德非常荣幸地成为了第一个,也或许是最后一个。可反过来,不去纠结爱恨的斤两,不去同谁和谁比较,只从人生既成经验的不可或缺上说来,他不确定邦德是否同样会把他放置于一个颇具重量的位置,不确定一口一个的“亲爱的”究竟有多少戏弄的成分。莫名的困惑油然产生,异常天真的烦恼牵引着思绪越飞越远、越飞越收不住。直到“嘭”地一声,邦德猛然跳下椅子,双手攥在一起地背过了身。萨芬由短暂的失神恢复至清醒,愣了片刻,紧接着以为他被电到了,赶忙凑上前关切,完全是下意识地捧住了他的手、打开了他的掌心,忘记了电路早已切断的事实,而当他迟钝地记起来时,邦德勾起了嘴角,蓝色的眼睛温柔得过分,感冒未愈下的低沉嗓音恰在耳畔萦绕:

 

“你在担心我吗?”

 

电影进展至高潮,故事的男主人公在近景镜头中握住了情人的手腕,倾诉衷肠。萨芬一时语塞,不知该怎样回答。短翘的睫毛轻盈地颤动,他头脑里的最为分明的念头是邦德的胸膛靠得好近,强有力的心跳清晰可闻。见状,詹姆斯不追问、不多言,仗着自己的身高肆意端详起萨芬的脸颊,坏心眼地想从藤蔓的纹路间捕捉潜伏的腼腆,盘算着如何能再多逗一逗他。舒缓的配乐婉转于昏暗的房间,情人推开了主角的怀抱却又潸然泪下,戏剧化的台词仍旧无法道明她内在矛盾、冲撞的犹豫和期待。路西弗花费了些工夫才决定狠狠地甩开邦德的手。不是因为感觉被耍,也不是因为发现了对方的计谋,他真正怄气的是自己不愿坦白的秘密泄露了,尽管特工恐怕没有信心当真,只误会那泛红的耳尖是源起于对玩笑的单纯愠怒罢了。幽愫难察,愁郁难解。

 

时间流转至脚下。积雪从云杉树的枝杈上滑落,冰封的湖面倒映着云的翻卷。邦德在门前脱掉了臃肿的外套,单薄的上衣勉强裹住了健壮的肌肉,蓬勃的力量感丝毫不减当年,除了… …后续的一个响亮的喷嚏让这一切都没了说服性。萨芬垂眼,目光掠过一行行印刷的俄文,恍恍惚惚地,默读完的语句竟在下一串词组跃入视域的一秒消散了,小说的情节止步不前。他还在苦闷于男人先前有过的一举一动,没觉察到邦德的接近,更不可能知晓邦德到底在想什么。而对于后者来讲,好天气,好心情,凉凉的日光倾泻进他们的小屋,趴在萨芬肩头慵懒地抚摸着他的日式蓝袍,看上去好似一幅印象派的油画,灵快且和悦——真可惜!塞尚认为印象主义不够坚实、不够持久,缺少普桑式的结构,于是不能被放入博物馆存世。[2]但抛开深奥的艺术讨论,由某种日常到庸俗的角度出发,邦德必须承认:朦胧的、仿佛稍纵即逝的光影将是记忆中无法泯灭的印记,它在此刻拥住了萨芬,代他亲吻了萨芬的额头,耳鬓厮磨,瞬间即为永恒。怀着如此的念头,慢慢坐向沙发,他把右臂横过靠背,再次不由自主地笑起来,惹得终于意识到他就在身旁的萨芬一是被其“闪现”隐隐地吓了一跳,二是被他又挂到脸上的讨厌表情勾起了羞愤,合上书本后匆匆地转头望向窗外,不肯直视他。

 

“怎么了?”

 

浑然不知那些困住了路西弗的纷乱,邦德询问道,末了还是厚颜无耻地附上了一个俄语版的“亲爱的”,故技重施。萨芬不接话,原本挺直的脊梁忽地弯了下去,貌似倍感无奈。钟表的指针在刻度盘上从容踱步,风铃安闲地凝睇着他们。沉默在彼此仅隔咫尺的距离间绵延得很长、很长,长到总要有一个人更早地沉不住气。凑巧,这个人可能是邦德,他虽然不敢轻举妄动,但依然试图多贴近几分、仔细瞧瞧萨芬的眉宇究竟写着什么样的心思。欲要伸出的手徘徊着,紧握成拳,实在不能简简单单地搭上眼前人的肩膀,不能摩挲他纤细脆弱的脖颈。不过,恰逢他的踌躇不决,表面上艰难维系着平静的萨芬其实才是率先抵不住煎熬的人。他在风铃的无声之声中咬住下唇,不明白当初不可一世的威风都跑到哪儿去了,为何现在的自己连话都不能畅快地说出口。许久,他深呼一口气,回过头,斟酌着用词,斟酌着语气,斟酌着问题的选择,随后对邦德讲道:“如果我… …真的不在这儿了,你会怎样?”

 

“什么?”邦德一头雾水,说话时鼻音浓重

 

“字面意思。”萨芬干巴巴地回答。

 

“等等,是我上次的晚归令你… …”邦德停顿了一下,“误解了什么吗?”

 

“没有。”才怪。萨芬甩给了詹姆斯一记眼刀。

 

“哦,明白了。”闻言,邦德佯装严肃地摸了摸下巴,身子往后一倒,大大咧咧地仰在了沙发背上,没有立马给出答案。萨芬盯着他,一秒、一分地数着,在等待的时候记念起他于白色月光消散后的清晨以及蓝色阴影尚未摇曳的深宵曾不止一遍地称说“束手无策”。悲观的猜想压过了乐观的预测。他不可避免地慌张,忐忑于邦德或许只会对一种假设的别离感到根植在人之局限中的惆怅却不会悲戚、不会哀伤、不会感到生活的运转将会像有缺口的拼图一样坠落无法弥补的残缺。他害怕听到邦德接下来的回复。然而,完全出乎意料的是,趁着萨芬陷入沉思,邦德突然揽过了他的腰,把人圈进怀中,彻底打破了最后的一寸隔阂。暂且置于腿间的书本掉到了地上,覆有一层枪茧的手掌在柔顺的布料上克制地安放。他对路西弗深沉地说:“虽然我应该不会放任你逃跑,但不得不说,倘若终有一天,这事发生了,那么我无能为力,唯有——”

 

“心碎至死。”

 

滚烫的体温如潮水般袭来,乱序的脉搏在鼓膜内侧轰响。萨芬瞠目结舌,甚至忘记了呼吸,修剪整齐的指甲在手指紧张地交缠后用力抠进手背,依恃二恶英留下的伤疤来遮掩红到发紫的痕迹。他尝试从邦德的目光里寻找撒谎的证据,好去否定他、揭发他的恶行,可搜求无果地,后者似乎从来没有如此地认真过,坚毅和决绝犹如火焰。直到屋檐上的一段冰凌蓦地断落,清亮的破碎声致使萌芽的暧昧倏然衰败,邦德咳嗽起来,为了不让萨芬感染上疾病而连忙推开他,抽了张纸巾,一边擤鼻涕、一边苦笑着说:“对不起,是不是太明显了啊。我骗到你了吗?”

 

… …骗?

 

萨芬双唇轻启,涌到嘴边的单词发不出任何音节,近似哽咽的酸楚在喉咙里漫延。他想再去看一看邦德的脸,想确切地分辨出虚伪和真实,但邦德低下了头,不肯让他的视线洞穿外表的屏障。沉默卷土重来。无措地,萨芬在贫瘠的脑海中搜求另外的言辞,焦虑不安,仿佛一定要在今天挖出邦德的肺腑来确认自身。他从过去猖獗、现时荒废的一片理智中发掘出了一句话,懂得其过分的功利正是已往的那个渎神者用来对待一切他人的准则,由它的逻辑展开,所有的存在都无非是镶嵌于棋盘之上的棋子,行动乃至生死全凭主人的判断,以主体的目的马首是瞻。可是,他有更多的办法吗?他有吗?他的内里空洞太甚了,城楼颓圮,大概连一颗真正活着的心也盛不下,所以蔷薇凋谢,荆棘丛生,他无以献出,无法从容地迈向谁敞开的怀抱,宁肯对方同样把他当作一件可用的工具,起码不会在功能耗尽前随意地抛弃他,覆车继轨。

 

“詹姆斯,”萨芬说,“我对你,有什么用处吗?”

 

“我能为你做什么吗?”

 

言罢,邦德望向他,愣了一会儿,很快恢复了洒脱的姿态,抓住他的右手打趣说尊敬的沙皇陛下十指不沾阳春水,不需要为忠诚的仆人做事。按道理,即使右臂远未康复,但萨芬应该会恼羞成怒地挣脱开他,起身坐到沙发的另一端,不愿理会他。尴尬将会在伪饰的恶作剧中收场。但是,预计的结局没有发生。曲解了当下的状况,邦德惊讶于同居人的麻木,疑信参半地咀嚼着他隐约浮现眼底的失落,舌尖尝到了苦涩的滋味。狼狈地,他松开了手,拾起地上的书,转移话题般地询问起小说讲了什么,得到萨芬的摇头后讪笑出声,装作懒洋洋地活动筋骨,一下子躺倒,把头枕在了萨芬的大腿上,用漫不经心的口吻说:“要不你帮个忙,先让我休息休息?”举起的胳膊晃了晃书本,示意萨芬接过它。

 

这无趣的玩笑,简直堪比火中取栗,邦德心想。若是萨芬在下一秒决定用书砸他的脸或者抬腿赶他走,那么窘迫的境地就可以通过打哈哈的方式敷衍过去,他算得上成功了;若是萨芬无动于衷,懊丧盘踞在森林一样苍翠的虹膜上趾高气扬,那么他会难受,会被树叶在风中掀起的巨浪淹没[3],一败涂地,彻彻底底地输了,纵使他还偷到了同萨芬的一次亲密接触,还能够在他做出选择前暗自感叹他太瘦了、腿上的肌肉单薄得令人心疼。只是,路西弗唯独没有顺从邦德的揣度。他在拿过小说后轻轻地翻阅起来,文字倒转的书脊迟迟没有落下,不受“非此即彼”限制的举措让结果的胜负与否没有了意义。无人可知他的心绪。

 

日光被时间推出房门,风铃等待着与荒原一起浸入长夜。邦德真的困倦了,打了个哈欠,呼吸也通畅了许多,宛如整洁衣物上的洗衣粉味道和萨芬微凉的体温有着莫大的魔力,一挥而就地便治好了感冒。月上林梢,他双手抱胸,渐渐合上眼皮,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抛开可笑的烦恼,直接躺在萨芬的身上睡去了,睡得安稳,入眠前嘟囔了一句“如果我不在这儿了,你又会怎样”,不知路西弗听到没有,反正是自顾自地做起了梦,梦中飘来如水的红色绸缎,缭绕上谁的肩膀后化作了瑰丽的红色衣衫。

 

红色,红色。红色是衷情,是爱欲,是他万万不敢吐露的秘密,是——

 

“心碎至死。”

 

天幕散下的昏暗吞没了纸上的油墨,壁炉内的火苗静静燃烧。萨芬其实没有在看书,指尖捏起页角时所发出的声响是一种保护,保护他的尊严,保护他的敏感,保护他不会轻易承认的情感。

 

“詹姆斯。”

 

他轻唤邦德的名字,一遍,一遍,在冷清下来的居室内,在沉淀下来的寂寞里,一遍,一遍,放任这个常见的英文挤走了西里尔字母铺成的段落,挤走了数十载岁月里的万千文辞,甚至挤走了“路西弗·萨芬”,挤走了这段压得他喘不过气的词组,挤走了他自己。

 

“詹姆斯。”

 

他说。

 

“詹姆斯,这会是真的吗?”

 

他说。

 

夜色弥漫,西伯利亚的严寒依偎在他的旁侧。

 

有些话,有些事,为何总也太难。




END




来个片尾曲?(对,片尾曲换了,可以猜猜原来的那个 Waiting For The Snow会去哪里)

🎵Of Monsters And Men - Backyard




联合创作,特别鸣谢:

感谢 @naee 提供的镜头,感谢感谢!(虽然我又魔改了,OTZ





注释:

[1] 来自歌德的《少年维特之烦恼》。

[2] 塞尚在写给友人的信件中曾说他“要依据自然画出普桑”,也即“我打算在户外用色和光,绘出一幅活生生的普桑式的画,而不是在画室——没有天光和阳光反射、样样东西都受微弱光线影响而呈现褐色的画室——只凭想想作画”。但是,印象主义过于强调光色的运动,抛弃了传统的严谨数学化的透视法、比例以及其他的内在结构,因此只能是一种瞬间的印象,稍纵即逝且过于丰盛(话也不能说满,我们知道印象派中的许多艺术家实际上也并不完全是在极端地追求纯粹的视觉自然,比如德加就不)。塞尚想要克服这种无序下的“混乱”,只不过,这种企图成为了贝尔纳口中的“塞尚的自我毁灭”,也是梅洛·庞蒂宣称的所谓“塞尚的二律背反”:他追求真实(眼见的自然),却又禁止自己去使用达到真实的手段。(说得太多了,我打住,我闭嘴,我原本只是想解释一下这句话的出处的,当然,后半句话我忘了我是在哪儿看见的了,可能是哪本书的注解,淦… …)

[3] 有没有朋友觉得风吹树叶时的那种剧烈的摩擦声很像海浪(来自一个长在海边的人的生活体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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